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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杜甫·《花非花》】
“哈哈,小子快抬头看看,你可知这岸边为何处?”
少年抬头看向身边那个早已醉呼呼的老道士,笑着摇了摇头。
“弟子不知。”
“诶,真是无趣,这边……”老道士忽而把声音压低了许多:“可就是当初那靖节先生所写的桃花源啊。”
“哦?只闻后世纷纷寻之未果,竟就在此处。”
少年不甚相信地看了师父一眼,仔细着将那夹岸的桃林打量,落红纷纷,花浸染江半里路,当真是美不胜收,未料这般荒郊野岭之处竟也有如此人间仙境。
“嘿嘿,我只告诉你一人这看花好处,当初那庙里的老头说你此生遇花而死,我给你算得一卦又是遇花而生,想来你命中定与花有缘。那老头说是要让那落花尽随流水去,偏给你取那浪字,当真是迂腐至极,迂腐至极!”
少年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偏偏目光被桃林吸引而去,仿若是有什么在唤着他一般。
2.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秦观·《点绛唇·醉漾轻舟》】
沈浪将手边的酒壶往嘴中一倒,终于饮尽,醉眼朦胧之间不觉将那酒壶往水里一按,咕隆隆地竟连花带水装了一整壶。
“我道此地如此眼熟,原来以前同师父来过。”
起身理了理青兰色的道袍,随意地将帽子扯了一扯,便拿起手中的剑登上了这“故地”。
当年他随江而来,被一个老和尚捡去,而后老和尚年纪大了,便托了好友养他的这个小徒弟。虽不知为何这老和尚的至交好友却是一个放荡不羁的怪道士,但仍学了一手的好功夫。
前几日怪道士突然将他打发出了道观,说是劫数已到,让他径自向东南而去,自可寻得机缘,如今听着师父的话撑得小筏一排,却终不知结果何处。
忽而沈浪发觉那小筏竟在水中打转,迟迟不肯离去,当真是怪哉。
恍惚之间,耳边忽闻破空之声,扬身一挥,剑已出鞘。
叮当二声,似是暗器,然而定睛一看,落于筏上的却是两朵普通的桃花罢了。
何人内力如此深厚,竟可拈花飞叶为器?
目光远远望进那片桃林,曾经心底那强烈的归宿感又忽而涌起。
这一次他选择了上岸。
3.
【桃花灼灼有光辉,无数成蹊点更飞。
为见芳林含笑待,遂同温树不言归。
——苏颋·《侍宴桃花园咏桃花应制》】
桃源迷踪,一路粉红白浅,久之竟不知身在何方。
沈浪望着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来路,便知要再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此处当真有怪。
占星算卦,破阵点穴自是自家功夫,沈浪学得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奈何这密法高深,一时竟总也解不开,更是暗道那设阵人的道行之高,要知道士虽怪,但本事却是实打实的。
每日里虽总爱自嘲是“鬼见愁”,对精怪却从未留情。外人看着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真到了时候,手中的七星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妖精。
“天底下绝没有什么可怜的精怪,小子你一定要记住。”
“色相不过徒迷人眼,若是往后见到了什么妖精,直接拿起剑戳死,知道了么?”
怪道士每次杀怪回来,定会给他好好的嘱咐一遍。
当时自己总是懵懵懂懂地点头,回头望望还在世的老和尚。
往常若那道士说这般话定要被好好念叨一番,这次竟难得的没有出口反驳。
4.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元稹·《桃花》】
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解了这个局,沈浪复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只觉眼前场景豁然开朗——好一处仙境。
落英缤纷,花蔓千里不知尽头。
然而比这一切更加令人瞩目的却是一个人。
一个美人。
一身品红衣衫,息得桃花枝头,赤脚裸足醉眠于树杈之间,膝上顶得壶酒欲倾,竟比那乱花更迷人眼。
未觉来人,那露出的一小节足踝还在枝杈间摇来晃去。
酒水湿了下裳,布料便贴着那小腿,顺着配饰上的朱缨直往足尖淌水。乌发乱散,桃眼迷离,玉手一摊身边便又点开桃花三四朵。
饮酒一口,朗声而笑,掩尽天下风流。
——此人美得近乎于妖。
虽不知美字是否可以用来形容男子,但眼前这个人却只能让他独独这一个感受。
便是这一眼,自此定住了他。并不是妖术,却叫他离不开目光。
忽而手中的剑发出剑鸣,似乎打算提醒主人前方的危险,却无意打乱了这一场盛景。
那人听得剑鸣,才发觉有人进来,将衣衫一甩,飞身从树而下,看着他弯了眉角:
“我却以为来者何人,原来竟是个小道士。”
他的呼吸间似乎都夹带着桃花淡淡的香甜,气息打在脸上直叫人一起醉了去:
“破得了我的阵法,倒也有几分本事。”
不等沈浪回应,前一秒那人还抿嘴含笑,下一秒那衣袖便就带风袭来。
枝桠触碰而响,步步皆是杀机,那刀携光而出,沈浪转身出剑而抵,一时不分上下。
那人身姿鬼魅,往往不知其踪,若不提前作防,恐怕此时早已身首异处。
沈浪眉头轻皱,左手捏符,召得神灵而助,顿时火光大盛,直将那人往后逼退十多步。
弱点已显,那么解决就不是问题。
正要再取符往剑上抹去,那人却忽而眼眸怒睁,大声而告:
“好个不要脸的道士,扰我清净,还如此不依不饶!”
恶人反而先告状起来了。
沈浪苦笑几声答道:
“若我手下留情,恐怕如今已是尸体一具。”
“我道你是来杀我的,如此应对难道有什么错?”
如此胡搅蛮缠,理倒是都到他那边去了,沈浪摇摇头,忽而想起那老道士的话来,不由有些纠结:确实是我先冒犯没错,但师父说过见得妖孽必须杀之。
“小道士,我从来一心向善,何不放我一次?”
似是看出沈浪心软,那人忽而眸色轻转,声音也柔和了几分,那眼角泪点斑斑,看得人好不可怜。
妖色惑人!
怪道士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但沈浪手上的符不自觉已然落了下来:
“……好吧,我不杀你。”
话音刚落,那人便笑逐颜开:
“这位小道……兄台与我如此有缘,何不就此结友?”
“鄙人王怜花,不知兄台姓名几何?”
“在下姓沈,单字一个浪。”
王怜花听得人名便笑嘻嘻说已算作是朋友,转而又言要挖酒设宴来会新友,衣袂飘然而去。
沈浪望着那如飞花一般轻盈的背影,心口微微发热,不知为何竟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得违了师父的话了。
5.
【香色自天种,千年岂易逢。
——薛能·《桃花》】
王怜花的来头和本事比沈浪想象的还要高得多。
他本身为西王母园中的碧桃,当初有求仙者于此地得到西王母接见而获仙桃一颗,食毕,身已出尘,而那桃核阴差阳错地留在了地里,久而久之竟自行成林。
碧桃毕竟非凡物,几百年便已得灵,仔细算来他并不算是妖,倒更像是仙了。
“无论吟诗作对还是机关遁甲,天上的星辰地下的走兽,天地间还没有我王怜花不知道或是不会做的事。”
一边说着,他手中的几朵桃花便倏而化作彩蝶而舞,又一和手拍掌,立刻就变为尘土。
王怜花忽而转眸看向他,笑得肆意张扬,便是沈浪此时仍有些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认可他的能力。
毕竟那迷了自己几个时辰的阵法不过是这王怜花随手而掐的一个诀罢了,要说如此大片的桃林存在却鲜有人知,这其中恐怕他也是功不可没。
“这处算得我的私宅,哪里许得那凡人进进出出?”
而王怜花最擅长的还不是这幻术,而是魂术。
“人谈起那魂术皆是又怕又爱,且不说起死人而肉白骨,便是要以己为天,改命塑魂又能奈我何?”
“你当真能做到那个地步?”
“咳咳……”
之前豪情万丈的王怜花终于有吃瘪的时候,但就算这般,嘴上也不肯松口:
“总比那些连魂术都晓不得的要好多了。”
知道是在影射自己,沈浪却也不恼,道:“天道运行,四季有常,逆天改命终归是不正之术,切莫乱用为好。”
王怜花正想反驳所谓不正之论,却又反应过来这道士根本就是死脑筋,再解释也不过浪费口舌,只心里默道:反正说的是乱用,又不是不能用。
久而久之,二人惺惺相惜,也算熟识。
王怜花虽然算来也有千年修行,但总是守着自己的几分地,不爱出户,对外头人情风俗的了解也全来自于古籍之上,现下听得沈浪口中的那些斑斓世界,便如同孩童一般兴趣盎然,有着提不完的问题,那双眼里满满都是期待。
沈浪也不由想,王怜花活了这么久,却未沾半点凡尘,宛如赤子一般澄澈。于是便是偶尔那些古灵精怪的地方,也全显得如同小孩子恶作剧一般,叫人又爱又恨,最后都付之一笑。
或是因为知己难得,亦或是因为抵不住王怜花的百般挽留,沈浪干脆也就在此驻足了下来。事实上,被那样的一双眼睛一望,便是怎样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难得见到顺眼的凡人,王怜花对沈浪可谓是兴趣十足,里里外外将他的八卦问了个尽。
他巧舌如簧又擅放泼耍赖,最后直将沈浪的生辰八字都扒了个干净。
只是算完卦,王怜花的脸色竟有些不对起来,沈浪看着他那颇有几分苍白的神色,心下警钟大响,又怕惊了他,便柔声问:
“你算到了些什么?莫要太在意,师傅说我八字有异,乃是天机,不是随意可得的。”
听得这句,王怜花眼睑半拢,看不清那眼中的神色,只灿然笑道:
“原来如此,那就不算了,不算了。”
6.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周朴·《桃花》】
很久王怜花都没再来找过沈浪,只寄了书信说自己即将要渡生死劫,准备潜心修炼一段时间。
而这一修炼便是一整年。
沈浪面上不显,但心底知道分明就是王怜花在避着自己:若真要渡劫,恐怕两人便连面都见不着,何来每日门外的那几朵桃花。
久之,沈浪心里便有些憋闷起来,自己定然没有惹到他,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细想许久,只觉得似乎是在那次算卦之后,王怜花就变得相当奇怪。奈何道士不能替自己算天命,也就不知道他到底算到了些什么。
师父曾经替自己解过卦,只记得自己命中因花而死,又因花而生,再细则找不到门道了。
再想到自己的命卦,脑海里便莫名地浮现出那张俊俏可人的脸来。
——王怜花,那可是指你?
想到此处沈浪心下一阵释然,又反过来暗自奇怪:自己莫不是真不怕死不成?怎么显得仿佛不算什么大事,甚至还觉得……若是真为他而死又有何妨。
念头恍然一过,沈浪不由得便楞在了那处,苦笑道:若是让那老和尚或是怪道士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了精怪而慷慨赴死,恐怕得被打断腿才成。
不知何时开始,这朵桃花竟就开到了心里,直把那根都盘尽,汲尽他的矜持,直至开满相思。
这算不算得是作孽?还是真的被美色迷了眼?
红颜枯骨,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眼下门前桃枝二三,开得正艳。
叫他移不开眼,也忘不掉。
7.
【绝景良时难再弄,他年此日应惆怅。
——刘禹锡·《八月十五夜桃源玩月》】
王怜花一睁眼就看到了洞口沈浪的背影,心下暗道不好,但如今便是狡兔三窟也没有用了。
那人用眼神织成网,叫了他的名字,便仿若最强的定身咒,叫他再无处可逃。
“沈浪……”
“王兄找的这么蹩脚的理由,真当我是那武陵人般好骗?”
沈浪的眼眸一如往常的柔和,今日甚至还要再温柔几分,看得王怜花有些发虚。
“生死劫并不是骗你……”
“那闭关就是在骗我没错了。”
以往那张巧嘴此时仿若笨了几分,竟就任由沈浪绕了好几圈给骗了真话去。
见得王怜花低头不语,沈浪心下不由有几分无名之火:
“若我不来,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王怜花猛地一抬头想再辩解两句,却又被断了话去。
“王兄有大把时间同我耗,可我却是没有。”
“谁说的,你命……”
忽而发现似乎即将说出什么,王怜花不由得住了嘴,恨恨地看了他几眼。
果然如此。
沈浪眼睛一眨,蹲下来细问:
“你究竟算到了些什么?”
被人又将了一军,王怜花脸色有些难看,瞪了沈浪好几眼,见他全不在意,最后也只得回答:
“天枢伴落狼,一念死劫,一念仙缘。”
仙缘,这是多少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听得这两个字,沈浪也不由一愣。
话说到这里,王怜花语气一变,不似之前的轻松:
“但落狼之劫万分凶险……你们宗派不是最擅避劫之法么?要我说比起拼那仙缘,怎么也是命重要些。”
“沈浪,你若是选择避开,或许还能善终。”
话语至此不必多言。
沈浪如何不懂王怜花的意思,想到这几日对方的奇异举动,他很快也反应过来另一层意思:
“你是我的那个劫?”
王怜花眉头一皱:“这我并不知,可劫伴妖生,终归……”
听得这句,沈浪心下便有了决断。
“天命不可知,谁道便一定是你?”沈浪嘴角噙着一贯自信的笑容道:“如今你若是要夺了我心悦之人去,送我长生也不要。”
显然是没料到会受到这般的答复,王怜花不由瞪大了一双眼,薄唇微张,俨然一副吃惊的样子。
沈浪将人搂到怀里,笑道:
“送了我一年的桃花,莫不是真当我忘了送这花的意思?”
王怜花被初初揽住之时还有些不自在,听到沈浪那句后索性也放了开来:
“……哼,那你竟现在才来见我。”
又被抢先告状了的沈浪,看了怀里人一眼,轻轻扬眉,俯首吻去。
——就不该让此人得意。
8.
【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秦观·《虞美人》】
“明日便要渡劫了,你当真是心大得很。”
沈浪见得床上那个大中午还赖着的王怜花,却是无奈地笑了出来。
“有沈大道士给我护法,我有何惧?”
手臂自那被褥中伸出,将人脖颈一揽又邀得一吻,嗤嗤地笑起来:
“况且也不知是谁的错。”
那洁白如玉的肌肤孕着勃勃的生机,身上尚且还半披着自己那件青兰的道袍,却掩不住那一片暧昧痕迹,向来如水的明眸里还带着半分疲惫,更显得格外慵懒惑人。
沈浪心虚地摸摸了鼻头又挪开了眼神,只得任那人继续耍赖。
“待日后你证得仙道,我们就离了这桃林去,我想去看洛阳城。”
“好。”
“我要去看洛阳的花展,还要去南方乘你说的乌篷船。”
“好。”
“我还要吃你说的糖葫芦,糖人,豆腐脑,杏仁酥……”
沈浪看着那人摆着腿乐滋滋地数着食物的样子,不由也笑了出来,应道:
“都依你。”
“我……还想去看看你住的那道观。”
“莫闹,若是这般,师父定要把我赶出师门去了。”
“迂腐的老道当真无聊,你便说我是你相公,若是把我收了,你可就要守活寡……”
话未说完便重被捉住了手,一道身影也压了上来。
“相公?”
沈浪不由轻笑:“谁是谁相公?”
不由对方回答,沈浪便以吻封缄,那王怜花反而还眨了眨眼看他:
“明日便要渡劫了,大中午的你还不放我一马?”
“你不是都说了,有我在。”
——便是拼劲我此身,也定护你周全。
9.
【一树桃花,向人独笑;颓垣短短,曲水湾湾。
——张惠言·《风流子·出关见桃花》】
虽然前几日里嬉笑怒骂,但终归还是有几分担忧的,王怜花身份终究比不得寻常精怪,那天劫恐怕难过得很。
“怜花,你定要小心为上……”
手里那纤细的手指几乎要被自己握断,但终究还是放不开去。
“我知晓的,你当我为了这次渡劫准备了多久?”
王怜花将手轻轻抽出,回首望了望背后的沈浪一眼,终归还是往那洞中走去。
——无论如何,定要活下来。
来日策马驾云,同赏碧霄。
10.
【尽日无人疑怅望,有时经雨乍凄凉。
旧山山下还如此,回首东风一断肠。
——罗隐·《桃花》】
天边劫云已至,乌云翻滚,大风而作,卷起地面一片浅红花浪。
沈浪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但想到王怜花毕竟已经为之准备了几百年,定然无碍。
想着却将手中的七星剑握得更紧,目光也随之凛然起来——来了。
一道、两道……劈至第三道时,沈浪终于出手将结界固下,符咒也尽数散开。
第五道、第六道……一声声雷鸣来势汹涌听得人不由心惊,沈浪合眼默念清心咒,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耐心等待,只恨不能替他受之。
天道无边,虽然有自己的结界相护,但基本也只是用以防止他人的无故打扰,如何抵得过劫雷来袭,那后几道恐怕还是结结实实地打了下来。
眼见着八道天雷都已落尽,沈浪不由喜上眉梢,但望着那劫云却迟迟未散,刚刚放下去的心不由得又抬了起来。
——怎么回事?
沈浪心下一惊,匆匆往山洞处赶去,然而半路上第九道第十道早已连绵劈了下来。
再厉害的妖怪便是过了第八道恐怕都只剩了一口气,然而这第九道第十道,叫王怜花如何撑得住?
顾不及那么多了,沈浪心一横将手往剑锋一划,点点鲜红染透了那身道袍。
七星剑吸得主人精气,顿时彩光大盛,将那两道古怪的天雷尽数挡去。
第十一道、第十二道……
脚下生风,险险赶到洞口。
沈浪眼中血丝遍布,额头的汗几乎要连成线去,手中剑芒渐渐暗淡,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但是王怜花现在正在他的背后,气若悬丝,估计已经昏过去许久了。
不能……
决不能退一步!
抱着这样的念头,沈浪干脆狠心将剑硬生生往那雷影中一划。
虎口传来崩裂的疼痛,耳边有器物碎裂声音,鼓鼓的耳鸣伴着自己的沉重的喘息。
成功了没有?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伤势如何,直到耳边的雷声渐渐远去,沈浪这才放松了身体。
手中的剑早已裂开了网状的碎痕,初缓了口气,正想挪一挪身,手上便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此时才泛上来的疼痛,叫沈浪再没有多余的力气维持住握剑的姿势,七星剑也就应声脱手落于地上,碎成了两截。
师父的七星剑……
这下回去可要被念死了……
沈浪缓缓扶着石壁坐下,看了一眼因疼痛而蜷成一团的王怜花,嘴角不由泛起笑意:
好歹保住了这个人。
十三道天雷,分明是要王怜花死。
若是真死了,哪里还有的命去渡那生劫?
莫不是有人发觉了王怜花的身份,打算召他回去?
微微喘着气,垂眸一看伤势,才发觉那身青兰的道袍哪里还有好处?不是染了鲜血,便是被劈成了碎片。手上被雷所伤之处更是皮肉外翻,伤口边缘皆已发黑,血水顺着伤口缓缓溢出,每一分每一秒的流动都带走仅有的生机,比之王怜花自己才是要狼狈许多。
沈浪撑起早已疲倦的身子,试图将手往王怜花那处伸去,只是每动一分,每根神经就开始叫嚣着痛苦,刺激着大脑,饶是沈浪这般能忍之人,也不由疼得低呼出声。
但就算是这样,视线仍然在逐渐迷离,身体也变得格外沉重。
体内的魂灵正在颤动逸散。
沈浪当了这么多年的道士,又怎么会不熟悉这般情形的意义,心下自嘲:
当真是因花而死。
只是应了这前半句,那后半句……
来不及他想,超负荷的身体已经沉沉地砸向地面,再无声息。
11.
【江上被花恼不彻,无处告诉只颠狂。
——杜甫·《江畔独步寻花》】
“沈浪……”
“沈浪……?”
王怜花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勉强从地上爬起,只觉得浑身没一块好的,努力将眼睛睁开,却又被面前的场景给楞在了那处。
“沈……”
手堪堪触到那一身血衫,便不觉地颤抖起来,那个他曾唤过千百回的名字停在喉口,却再念不出来。
脉象已止,触到的肌肤都冷似岩石一般,叫人不敢擅动。
王怜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站起来的,那红色像是要生生地撕开自己的胸口,叫的他疼到麻木。那本是他一直喜爱的颜色,如今却仿若一把刀,生生地将人的肉魂都要分离开去。
因花而死,果真是因花而死。
他的卦象在耳边一遍遍回响,仿佛都在提醒着王怜花:是你亲手杀的他。
——若不是你当时闲的无聊强留了他下来,若不是你贪得几分私情。
——若不是你王怜花,以沈浪之能,他本可以善终。
俯首将沈浪脸上的尘土轻轻吻去,又将人的头发和衣物细细整理了一番。王怜花将仅剩的几缕残魂收在怀中,明知并没有什么用处,却依旧将它们护得小心。
沈浪虽道术无双,但身躯毕竟只是凡人,如何抗得这天雷?眼下三魂七魄少了大半去,而且恐怕这个时候……
听得耳畔传来拖拉锁链的声音,王怜花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闭合的眼眸也终于睁开。
“绯裕仙君,请莫让我们为难。”
当首的不是谁,却是本该在地府日理万机的秦广王。
“谁是那什么绯裕仙君……”
秦广王似早知对方的回答,将手中的卷轴打开:
“今日正是绯裕仙君渡生死劫的日子,西王母早有传令要诏您回去,故降十三道天雷以催。此人为助仙君渡劫,如今身死魂消,也算死……”
说道此处秦广王也是有些不忍,见得王怜花愈加煞白的脸,后面的几个字在嘴边仿若力有千钧,难以开口。
“……死得其所。”
将话说完,秦广王见人不动,正要伸手向前将魂要回。然而手正要触到那几丝残魂,便被人甩了开,手背也忽而一疼,这才发觉王怜花手中竟藏了一把匕首,此时在指尖正隐隐闪着光芒。
“……胡扯,天底下还没有人能从我手上抢东西的。”
王怜花望着面前的三人却是展颜而笑,那双媚眼含刀竟看得人几分心惊肉跳。
“除了我王怜花没人能叫他死,他的命只是我一人的,有我在,你们谁都夺不去!”
几日来滴水未进,原本圆润好听的声音早已沙哑不堪,但那一字一句顿得依旧痛彻心扉。
秦广王面露为难,若只是普通人,自是将人随便打晕带走便好,但此人乃是西王母之物,天非凡品,已具古神之仙格,自己断不是他的对手。
“……仙君,莫让我为难了……”
12.
【参横月落,留恨醒来,满地香残。
——张元干·《十月桃》】
几人对峙许久,双方都不敢动,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去,那残魂似察觉到阴差的气息,竟开始溃散起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王怜花攥紧了手,似终做了一个决定,缓缓往前爬了几步将残魂放于沈浪胸前,双手交覆于头身二处,开始催动阵法起来。
秦广王不由得出声阻道:
“仙君!此人魂魄因劫雷散,便是你要剖金丹也是救不得的!”
“呵,谁会学那些小妖只会剖丹救人?你当真以为我是谁?”
王怜花倒是笑得颇有几丝嚣张,坦然地看着秦广王道:
“我不为难你,只是这人我一定要留下。”
说着便将手指往小腹处伸去,生生地将自己的魂灵剥离了出来。
——断魂术?
因魂术忤逆天道,又极难学习,几千年前便已经被禁止,如今上界恐怕连那些古神都要不记得了,谁料到竟然还有人会使用?
秦广王看着这一幕在感慨王怜花于咒术上造诣的同时,只觉得全身都疼痛地不行。要知道于神灵精怪而言,生剥魂灵,剔除仙骨之事无异于自取灭亡,比断去肉体还要疼上百千倍,那是将灵肉狠狠碾压,磨碎,是世间最痛苦的刑罚。
“雀阴、吞贼、非毒、幽精……”
每割除一魄或是一魂去,便觉得这神经连着心脏疼得不行。
“沈浪你看……你终究是错了,这才不是什么……不正之术。”
原来剥魂是这么痛的,日后一定不干了,王怜花努力还想要勾唇笑话一番,但那彻骨的疼痛叫他只能将下唇咬得更紧,直咬出血来。
沈浪,这后半句话今日我还你了,从此我们恩仇两断,再无相欠。
你就这般干干净净,了无牵挂地离开这处,若再望见那桃林,切莫要再闯进去。
——免得误了你,也误了我。
一阵阵疼痛涌来几乎让人麻木,如今这魂剥去的感觉倒也不算的什么了。
王怜花最后一眼见得沈浪的胸口渐渐起伏,终于放下心来,而此时下唇也早已血迹斑斑。
那精魂融进沈浪的残魂之中隐隐有艳色而起,待将沈浪的魂灵补完后,红光散尽,只剩了一地残花。
本就因精魂而成型,如今魂灵尽散自然不可能再维持人形。
也就再无轮回。
“……走吧。”
看完一整幕的秦广王摇了摇头,摆手让黑白无常一同回去。
“那我们该如何与西王母上报?”
“实话实说,精怪之魂本就不易成,如今他既自断活路,我们也没有办法。”
话虽说如此,但秦广王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那掉落的残花拾起,放于手心之中,仿若还带着那人的温度。
心中也忽而一动,默不作声地将即将离散的余魂收于掌心。
所以说这世间,情……究竟为何物呢?
13.
【先时见者为谁耶,源水今流桃复花。
——包融·《武陵桃源送人》】
待沈浪醒来之时,只见得自己身处山洞之中,地上尚有斑斑血迹,然而自己身上的道袍却干净整洁。
自己怎会在此处?
见得身边七星剑也都碎成了数截,心中疑惑更甚:此剑是师父亲手所赐,削铁如泥,斩妖除怪皆不在话下,世间哪来什么东西能让它断成这般模样?
出了山洞,复行数十里,只见得一片荒林,脑海中似有什么闪过,却终究记不起来。
细细掐指算过,竟发觉自己已过了劫,身体更是如有神力般有使不完的劲。
来不及疑惑耳边便传来翅膀扑灵的声音——原是师父用来传唤的慧鸽。
怪道士算得沈浪已过劫,连放了四五只鸽子而来,书信语气一封比一封急切,似是不让人久留一般,因而沈浪虽然尚想调查自己身处于这山洞的缘由,然而师令在上,顾不得他停留,也只能将困惑藏在心里,匆匆往回赶去。
溪边来时的竹筏尚在,沈浪才刚刚踏上,竹筏便如得了令一般随着那水流而去。
风中仍有树枝吱呀作响,仿若谁人的挽留;那花瓣铺了一江的红,却是引他而走。
沈浪疑惑地回过头再看向那片树林,正要犹豫,便有异风吹来,携舟而去。
再不能回头。
14.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
徒弟命中大劫已过,做师父的自然开心得不行,晚上便摆了一桌的好菜来。
见得师父又喝醉成这般,沈浪原本还打算问问自己心中的疑惑,也只能做了罢。
虽不记得在洞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还记得师父说的卦语。
——只是,那花到底是何物呢?
怪道士没有追究自己法器被沈浪毁去的事情,只是见他每日里来思来想去的样子,面上不显,心里却默默叹气。
“小子,来和我比试一场,让我看看你这段日子功夫又精进多少?”
沈浪应声点头,将新炼的剑拔出。
本来就是一脉的功夫,便是一个挪身就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招式,双方这般对战却有些无趣了。
怪道士忽而剑走偏锋,使了一股巧劲忽而向前近身半寸。
虽是半寸,却也是致命的距离。
沈浪面色未改,依旧那般坦然相对,也不知他是怎么躲开去的,竟以一种极其奇怪的角度往旁边一晃,剑柄将那来剑抵开,立刻就寻到了破绽。
只是剑锋正要砍去,沈浪眼角忽而闪过一抹艳色。
——一朵落花翩然而下。
沈浪整个人动作为之一顿,仿若被定了身一般。
恍惚一瞬,然而怪道士的剑已经在沈浪的胸口了。
“小子,剑术增进不少,心倒是乱了。”
“弟子……实在羞愧。”
沈浪怔怔地答道,直到现在他还未从刚才的失神中回过来:那朵小巧的落花仿佛一个心魔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只要想到刚才可能会不小心砍到它,就没来由得一阵后怕。
怪道士看他许久,又看了地上的那朵残花许久,不由得又默默叹了口气。
无论怎么算都算不出自己的劫数究竟是什么,它就仿佛是要隐瞒的一个秘密,被人刻意抹去。
半月之后,沈浪终究耐不住内心好奇,大清晨起来,便推开了师父的房门,准备询问。
怪道士却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一遭般,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
“师父。”
“我知你所问何事,我只说一句,你绝不会想知道的。”
沈浪当下楞在了那处,欲辩却已忘言,但目光依旧坚定如常。
“诶……痴儿啊痴儿。”
怪道士又恢复作那无赖的模样。
“我就道精怪没什么好的,叫你早些除了,却总是不听。”
心下不由低低嘟囔了几句,抬头看向那个跪下来不肯走的徒弟,终究还是不忍。
怪道士将手中浮尘一掸,伸了三指道:
“我可以告诉你方法,但你必须许我守住这道观三十年。”
沈浪连忙点头而应。
怪道士将浮尘做笔往地上一划:
“七月十五,你再去那桃源,自可得缘由。”
见得沈浪躬身而去,怪道士微微地吐了口气:
“终归不过大梦一场,大梦一场。我泄露天机,天命已尽,再不能留。”
盘腿合眼,竟是坐化而去。
15.
【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秦观·《虞美人》】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魂反之时。
再次走至那桃源处,全不似第一次来那般落英缤纷的美好,反而风雨大作,波浪翻滚,仿若在抗拒着他的进入。
雨并不大,但却绵绵无尽,打湿了他的衣衫,发髻也直往下滴水。
这条路好生熟悉。
沈浪踏上岸去,眼前的场景则毫无遮拦——再没有幻术秘境。
雷云暗涌,闪电大作,每声都打在耳边,震得耳膜直疼。
又是那片开阔的林地,电光映亮了他那漆黑的双眼,竟显得几分阴森。
七月十五鬼气大盛,阴阳界薄,最适合唤魂不过,也最适合破除魂印不过。
王怜花既已身死,魂印又逐日减弱,还有什么能阻止他沈浪寻求真相?
沈浪见得那被雷劈得伤痕累累的桃树,终于停下了脚步。
眼前忽而闪过许多场景去,仿若有画绽开千万朵桃花,直将那树枝压低。
那阵阵耳鸣化作谁人熟悉的话语:
沈浪,沈浪……
是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沈浪,我日后同你一起回道观吧。
——他记得这个人的。
沈浪,你莫要再回来了。
——他应当要记得的才对。
落雷滚地,亮的眼睛发疼,褪去之时却留下一片依稀的白影,似在梦中:
殷红的桃林,十三道天雷,还有那双似能勾魂的桃花眼。
——自己体内的魂灵尤在回应这块土地的悲鸣。
冷冷的雨水直往身体里透着寒气,沈浪手中剑芒一挥,将身边经过的几个野鬼斩杀,缓步向桃树那处靠去。
王怜花乃精魄所化,便是反魂之时又如何?
魂魄分离尽散,再唤不得,再寻不得。
世间是真的再没有他的王怜花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怜花,原来是我错了。”
生死劫,生死劫,原以为自己是他的生机,却未料到自己才是他的死劫。
受缚于天道,然天道无测。自此长生一路,再无归人。
总言落花终随流水而去,那就且为你平涛止浪,化作死泉也罢。
16.
「平浪道人,不知何许人也。平生嗜酒爱桃,行事潇洒,谈吐举止皆为上品。
生即乘浪而来,苦学道法数十年,门下弟子无数。
接其师衣钵三十年,而后无故云游出行,再不见其踪。
弟子皆传其已得仙接引,得道登云而去,逝于桃源之间。」
——雨名氏·《三宗开传·第一卷·平浪道人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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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就是前缘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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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书卷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终于将船上人吵醒。
“沈浪,难得你睡得这般沉,老实说梦到了什么,怎么这般恍惚的模样?”
熊猫儿将头往船篷里头伸进去,一身的酒气,看样子定是忽视了朱七七的百般警告。
沈浪笑了笑:“不记得了,似乎是一场大梦。”
“到岸了,你们快些下来。”
朱七七挥着手忙叫着两人下船。
“来了来了!七七妹子你小心着脚下。”熊猫儿应道,将腰间的酒壶晃了晃,听得仍是满满的。
落霞峰山脚,桃花正盛,目光所及皆是粉云翻涌,只是不知为何这场景总觉得分外眼熟。
朱七七和熊猫儿二人早已远远走去,沈浪却仍信步于河岸,迷途于桃林之间。
这路……与曾经梦里的很是相似……
沈浪强捺心下的紧张,步步前行。
待记忆用尽,停下脚步,再抬眼看去,入目只见得一颗古树以及一座矮矮的墓碑。
那墓上的字似乎早被风雨磨尽,依稀能看出一朵桃花的图案,再仔细辨识才能猜测着读出上方的字来——仙侣王……
后头是真看不见了,但沈浪心里却隐隐觉得,那后头早已被掩尽的名字,自己应当是知晓的。
墓上青苔攀爬,地下点点殷红花瓣点成一片浅粉。
手轻轻拂过那上头凹凸不平的痕迹,胸口涌起一阵烦闷和痛苦。
下雨了?
抬头一看那阳光尚刺人眼,怎么也不像是下雨的样子,但石墓上分明就有水斑。
疑惑之间,抬手一抹,这才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潸然落泪。
“咦?竟有人能寻到此处来?”
一个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从背后传来。
沈浪当下立在了那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一时竟不知是否该回头。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仿若终于等到了许久想要的东西,仿若自己的魂灵终于找到了归宿。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欲望。
“你是何人?”
那人已经走近了,就在他的背后,只要回头就能看到。
心跳越来越快,沈浪微微提气,终于回眸看向身后,这一眼穿过这漫天花雨,越过那无尽光阴,叫他再不能忘。
为了这一眼,他等了几千年,而这一眼,误的又岂止是一个人的一生。
那是一个面容极俊秀的公子,眉目含情,如诗如画,不知为何总叫他有几分相识的感觉。
“在下姓沈,单字一个浪。”
那人抬手回礼,看着他一阵打量,转而轻笑出声来:
“见得兄台一身风骨,不由令人倾心往之,小弟姓王,名作怜花。”
一身绯衣比那满眼桃花更艳,那桃花眼微眯,如同荷底脉脉的流水,如今展颜一笑,更仿若繁星散落深潭。
“相见即是缘分,不知小弟是否有幸与兄台结交?”
沈浪愣了几秒便回过神来,努力控制着不知为何而起的心悸,颤声道: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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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U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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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应景献礼。
这篇前缘开始就是修真系列的故事了,本来就是打算写个神话小故事一样的感觉,没想到后面发展成了这样……
是想写沈王还有一干配角们修修仙打打架的故事,全篇蛇精病风格无虐,OOC严重,只为博君一笑。(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但是……天啊……我当初的画风实在是……_(:зゝ∠)_
我果然只适合当亲妈对不对QAQ……
总之这就是万恶之源了,本来太羞耻了不想发出来的嗷,但是不发出来好像也不能说清因果关系,所以大家就看个开心吧啦啦啦~
看完这篇再去看镜局好惹……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