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小雨

【贺红】妥协[哨向]（二十七）

天际的蓝色迅速抹去了艳色的红，天空好似被划开成了两半，仿佛打翻了墨水瓶般，那天蓝愈来愈浓，游乐场也开始陆续打起各式各样的彩灯来装点。

 

莫关山正软著脚从跳楼机上下来，贺天一脸无奈地半搂着他。

“我都说了叫你缓一缓再上去，你就是不听。”

“你管我。”

莫关山气呼呼地回了一句，又想起刚才那十层楼高的距离，不由脚又开始发软，而后胃就开始有些不舒服起来。

“不、不行了，贺天我要找个垃圾桶……”

莫关山哆哆嗦嗦地开始找卫生间起来，贺天看着他白了一大半的脸，兀自怪了一句。

“叫你刚才吃这么多。”

莫关山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火速跑向不远处的厕所，许久才慢悠悠地晃出来，自然地接过贺天递过来的餐巾纸，不爽地哼了一声，只可惜刚才吐得泛胃酸，喉咙还火辣辣的疼，也说不出什么来。

 

“喝点水。”

贺天在外头等着，又不知从哪里就拿出了一瓶矿泉水，莫关山连忙扭开灌满嘴来漱了口，而后又喝几口下去，这才缓过劲来。

 

贺天瞅着他半天，笑道：“还要玩么？”

莫关山尴尬地抬了抬嘴角，眼神打转了半天，忽然瞅准了一个方向。

“咱们去玩那个！”

 

莫关山说的正是一个射击游戏场所，上头端端正正地放着好些个玩偶，当然店老板总不可能做亏本生意，这东西就好像游戏厅的玩偶机一样，十多次才有可能把玩偶给拿到手。

 

莫关山眼神很不错，枪枪都差不多打中了想要的物件，可却似乎又总是差了一点。

看着想要的一只猫型玩偶就差着那几寸的距离，总卡在了柜子的边缘上，莫关山也不由急躁起来，后头浪费了好几枪，反而还把那玩偶给打到了一处死角去，气得莫关山差些把手头上的枪给摔了。

老板抽着烟，笑着看莫关山的模样，末了才伸手拦住他。

“年轻人，别太冲动嘛，摔枪做什么，要不再来个二十块钱的？”

贺天向老板讨了根烟，也在那里看莫关山，不时还给他纠正姿势。

 

清脆一声，终于有东西落地。

莫关山不由有些兴奋，可一见掉在地上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只，不由又有些失落。

老板倒是很会看眼色，拿了东西过来。

“年轻人枪法很不错嘛，打掉了一盒甜品券，可以去对面那里换几根棒冰什么的。”

莫关山闷闷地应了一声接过券子，瞅了瞅上面的面额，不由有些遗憾——自己花了四十大洋，就只能买两根冰棍？

 

贺天叼着烟笑道：“老板，刚才那二十块钱还没打完吧？”

“还有三发，还要接着打么？”

 

贺天走过去，接过莫关山手里的那把枪看了看，又对了对准星。

“三发够了。”

 

莫关山看着贺天的枪口略微偏上，不由皱起眉头来：“贺天，你打哪个？”

“你不是想要那只猫么？”

“可它不是那个……”

 

话音刚落，贺天已经打出了第一发，恰好打在那只玩偶左上角的一个兔子那里，稍稍把那只给往右打倾斜了些。

 

“都说了不是那个方向。”

贺天轻笑了一声，并不说话，手上又开了第二发。

这枪打在了兔子上头的一个长臂猴身上，那猴子本来就被之前的游客给打得快要掉落下来，如今贺天这一发恰好让它往后头一倒，给挂在了兔子身上。

 

最后一发。

 

莫关山愣愣地看着最后一发精准地打在了猴子的手和兔子交接的地方，两个玩偶的重量直接把在死角的那只猫给带落了下来，三只玩偶应声而倒。

 

老板的脸都白了。

 

旁边几个也在打的人看得更是一愣一愣的，见得三只一起掉下来的时候，不由发出惊喜的呼声来。

一个小孩子更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贺天，抓着他的裤脚要他也帮自己打玩偶。

 

贺天把手头另外两只玩偶塞在了小孩的怀里，抬眉道：“抱歉，我只给这个红毛打。”

“为什么只给这个大哥哥打？”

贺天将手头的烟掐灭，顺手揉了一把那小孩的头顶。

“因为我喜欢这个大哥哥。”

 

那边的家长面容尴尬，小孩却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乖巧地收下了玩偶，被家长牵着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挥着小手和他们说再见。

 

贺天回头的时候，看着莫关山紧张的表情，便直接把手头那只猫型玩偶给糊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别对着小孩子说这些。”

“那我难道说错了么？”

 

臭不要脸！

 

莫关山不由暗自啧了一声，红着脸扔下一句我去换甜品就走了。

 

刚到手的券子立刻就给花出去了，莫关山左手一个抹茶味的甜筒，右边一个香草味的甜筒，腋下还夹着一个毛茸茸的猫咪，和他那长相凶狠的模样实在不搭。

 

贺天瞅着红毛递过来那个白色的冰淇淋球，便有些不悦。

“我不爱香草的。”

莫关山轻哼了一声：“爱吃不吃。”

“我刚才还给你打了东西，现在恩将仇报是不是太不好了些？”

莫关山自知理亏，可还是当着贺天的面啃掉了大半个甜筒，微抬下巴大有一副随你怎么说的样子。

 

这甜品券换来的甜品本身就小巧，女孩子说不定还能舔上半天，对男生来说差不多就是两口一个的存在了。

 

贺天无奈地解决了自己手头上那一个，抬头看见对方坏笑的样子，便又一口把他手头上剩下的那一半也给塞进了嘴里。

 

“贺天！”

莫关山眼瞅着自己手头上那个一眨眼就没有了，便立刻开始找人算账，贺天含含糊糊地嚼着嘴里香脆的甜筒壳，一边躲闪着对方的攻击，笑得简直欠揍。

 

“不好意思，已经咽下去了。”

贺天舔了舔嘴唇，伸手正好拉住莫关山袭击过来的手腕。

“这么遗憾，要不趁着还有些回味，再尝一尝也行。”

说着手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别有用意地眯起了眼睛。

 

“你！”

莫关山被贺天给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气哼哼地抱着玩偶转身就走。

 

“游行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往哪里走啊。”

贺天叹了口气，还是拽着人给拐去了东边的河滨，这一闹腾倒是有些误了时间，等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方阵。

 

许多长相出众的少女们穿着异国情调的衣服，在那里欢笑舞蹈，不时还和旁边的围观群众挥手示意。

莫关山和贺天占了一个极靠前的位置，新过来七彩的花车上打着蓝色的灯光，营造出好似海浪袭来的氛围，上头是一个鱼尾美人，红色的大波浪卷发，笑得妩媚动人。

贺天忽然道：“你看，她也是红毛。”

莫关山白了他一眼道：“那是小美人鱼！迪士尼的动画都没看过么？”

贺天一愣，摇了摇头，他还真没看过。

 

莫关山仿佛找到了贺天的弱点，便开始饶有兴致地给他介绍起来。

“喏，那个是狮子王里的辛巴，然后那个是它的朋友彭彭和丁满。”

而后又指着后头的那个说道。

“那个是辛德瑞拉，她身边的那个就是王子，后面那个是白雪公主……”

 

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好自满的，不过是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知识罢了。

莫关山在那里讲了大半天，发现贺天只是一声声地应着，便不由移开目光看向身边的人。

 

却发现他含笑看着自己，目光流连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知看了多久。

 

“你、你不看么？”

“你……不生气了？”

 

莫关山愣了愣，忽然感觉小指头被人给勾了住，不由心口一塞。

“早就不生气了……”

心跳忽然一停，莫关山赶紧把视线再转回那不断移动的花车。

可一颗心刚刚骤停之后便开始跳得飞快，眼前那些绚烂夺目的灯光和表演便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脑海里只剩下贺天用小指勾着他的触感。

 

莫关山忽然想，如果时间可以就这么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游行方阵的音乐渐渐远去，游客们大都跟着方阵往同一个方向继续跟去看。

只有他们两个在漆黑的夜幕之下，闪烁的星光之间，凌乱了心跳。

 

莫关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慢慢跟着贺天牵着他的力道，一路走到河滨栏杆周围的一处空地上。

 

远处还有几个小丑在那里走动。

 

“还有半分钟。”

贺天忽然开口。

莫关山转过头去看他，却见贺天神秘地笑了笑：“你等着看。”

 

还剩十秒，贺天在那里暗自数着秒。

 

10、9、8……

 

3、2、1！

 

不知道第一声是什么时候响起的，等发现的时候天空早已盛开千朵万朵烟花绚烂，你出场罢我出场，直将那万千星光比落，把那夜空当做是自己的幕布，肆意挥洒着，即便只是几秒钟的绚丽，也依旧叫人无法忘怀。

 

一声声烟火窜上天的声音，随着几声来自远方的声音便化作金烬，也不知是否足以点缀了这夜所有人的梦。

 

莫关山瞪大了眼看着这被无数烟火点亮了的夜空，没来由的一阵兴奋。

虽说过年的时候也没少放过烟花，但这样大型的烟火大会却是从来没见过的。

整整十分钟，大大小小的烟花没有停过。

莫关山最爱看满天星的那种烟花。

在飞入夜空小小地绽放后，便又会化作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好似和身边的恒星争宠，他每次看到天空半边荧光闪烁便不由拉着贺天喊“又是那种！又是那种！”

 

贺天微微展开笑意，却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比起天空的烟花，他更喜欢看身边这个人眼中的烟花，看着天空那一次次亮起又黯淡的烟火盛开在莫关山的眼中。

无论是星光还是烟火，永远都比不上这个人身上闪烁着的光芒，他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他想，他应该不会忘记这一刻。

 

也应该要知足了。

 

贺天开口叫了一声还在那里欢笑着的莫关山。

 

莫关山扭过头来，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耳边的烟火还在一声声绽放，但对方说出来的话在此时此刻却清晰的有些突兀。

 

“红毛，该说再见了。”

 

诶？他说了……什么？

 

莫关山不由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见贺天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于是他便连最后一眼也没能看清，随之而来的更是一阵奇异的疲惫感。

 

——之前在水里下的药终于生效了。

 

贺天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人，扭过头叫了一声，便有人从暗处慢慢露出身影来。

 

月光照亮他的样貌，赫然便是见一。

 

“你太慢了。”

见一皱着眉头道：“你以为我能力可以覆盖全城么？今天一天跑了红毛他妈那里，你们的学校，还有你们的住处，正当我是装马达的啊？”

 

说着，见一直直地看着莫关山，许久以后才慢慢抬手覆在了他的额头。

“贺天，要我说你真的是个混蛋，不折不扣的。”

贺天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嘴角，却没敢看对方的眼神。

 

“我和你不一样。”

这句话见一听他说了好几次，可每次听似乎都感觉表达着不同的意思。

“如果是展正希，我就一定不会这么做。”

 

贺天摇了摇头：“他和展正希也不一样。”

见一再不想去看他：“你就这么自欺欺人好了。”

 

待见一将手收回之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了控制剂：“喏，你要的。”

 

“谢了。”

贺天熟练地接过控制剂打开，并缓慢地推入了红毛的体内——03型是古早的注射型药剂。

 

“这样就能控制向导的分化了么？”

贺天将药剂抽出：“03型之所以被广泛应用于战场正是因为它的安全性，而后面被大量淘汰，则是因为其中的咕氨成分会对向导的能力造成限制，进而才促使05型的出现。”

说到这里，贺天忽而一顿，好笑道：“这些课上都讲过，就知道你没好好听。”

“……切。”

见一尴尬地切了一声，赶忙改了话题。

 

“那你接下来要把他带到哪里？”

“你给他的记忆最后塑造到了什么地方？”

“……他家。”

 

贺天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带他回去。”

 

贺天小心地将人背在了身上，背影寂寞却坚定，而烟花也终于渐渐停息，骤然暗下来的夜色慢慢吞没了两个人的身影。

 

见一忽然开口。

“你后悔过么？”

 

灰暗的黑影里，他看不清贺天的表情，却只听到他一声好似自嘲般的轻笑。

 

“我只后悔，当初就算血流干了也该爬到你的住处……而不是在街角叫住了这个红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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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是周董的《搁浅》

配上里面的歌词：我原谅不了我，就请你当作我已不在。

贺总并不打算让红毛去接触他的世界，所以说啊……谁比谁做的更加狠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