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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兔兔也祝大家中秋快乐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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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五将近,月色渐满,虽仍有缺意但也满满当当足够照亮那一整个晦暗的花园了。
花影层层,月影溶溶,寒气渐郁,桂香满园,漫在花园之中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酒香更重,亦或者是花香更浓,在这样的佳节之中,如此冷静黯淡实在不像是一国之君该有的姿态,可苍狼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何,慢慢悠悠地竟然又转到了这个地方来。
苗疆拜月的习俗自古有之,因而从大半个月前开始,苗疆上上下下便都开始筹备中秋之事,待到今天,身边的侍卫便连叉猡也都在大殿上喝得醉醺醺,平时总冷着脸的御兵韬也难得松了口,更别提那个本就嗜酒如命的现任军长了。
殿前欢声笑语不断,这样热闹的场景分明还历历在目,可又好像已经隔了很远了。
苍狼的目光最后落在不远处那偏僻的门扉之上,眼中略过些许的踌躇,最后却还是迈开了脚下的步伐。
2.
门扉被打开的声音在这样宁静的月夜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仅仅只是开启的一瞬,一股陈旧的味道便铺天盖地地用来,仿佛一张网彻底拢住任何一个靠近的人。
锦榻、华裘、金饰、玉炉,无不昭示着曾经的主人的身份之高贵,以及生活之奢华。
普天之下在苍狼的记忆之中,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竞日孤鸣。
他在心底默默地将这四个字又念了一遍。
其人如月,光华满掌,离他那样近,却又总感觉那样远,仿佛怎么都抓不住他。
他的手指纤长而冰冷,就算每日里捧着玉炉也不顶用,离了一会儿便又冷了,于是从前自己总是努力地将那人的手团在一块儿放在自己的心窝上,抬眼时便总能看见那人浅浅的笑意,可他那时候又在想着什么呢?
是否想着这样全无防备的自己实在单纯得可笑,若就这样打在自己胸口也算一了百了?
叛逆竞日孤鸣已经伏诛,从前的北竞王府也成了现任的苗王大殿,可原本应当仔细收拾清点的居所却被搁置了下来,仿佛一个不愿去触及的问题,只放在那里成了讳莫如深的存在。
每次都知道自己打开门就一定会后悔,可每次却还是会像着了魔一样去触碰,苍狼摇了摇头将门扉重新掩上,回过身,看了眼桌上顺手拎过来的新酒,不由犯了难:如今再回殿上也不过是看那几个酒鬼不要命地拼酒,看见自己几个人顾着礼节恐怕还喝不痛快。
当真是孤家寡人一个,自嘲地笑了几声,苍狼看了看那一如往昔的月色,心念一动,却是轻巧地使了轻功越过宫墙直直往外头去了。
3.
苗疆世世代代沿袭了祖辈们的游猎习俗,崇尚武力,便是皇族也都是自小精学各种追猎和辨踪的本事,这周边的几个丛林都是苍狼所熟悉的,他早不止一次跟随父王同来秋猎,还在这里捕捉到了自己的头狼,也曾同千雪王叔一起偷偷溜出来抓几只野兔换换口味,虽说回去总免不了被祖王叔念上好一会儿。
却是从未见过祖王叔来这里。
那人总是囿于那小小的府邸,便是秋猎同随也只是在自己的帐子之中修养,书册看了一本又一本,也不觉无聊。
他……
苍狼沉了眸色,明明不想记起那个人,可那人的音容却如同鬼魅一般,自打开那扇门后边又如影随形一般了。他不知如今对于竞日孤鸣是种怎样的感觉,恨?爱?那似乎都太简单了,尤其是在知道更多的真相之后,也许这份感情唯有再见到那人的时候才能——
正想得入神,耳旁冷不丁却有一击横箭破空而来。
苍狼当即醒了酒,错身躲开那无名之箭,蹙了眉——虽是节日,苗疆的戒备却也不至于松懈至此,此处已是内林,更不可能有山野之人闯入,那会是何人?
有马蹄声哒哒由远即近而来,苍狼防备着转身抬眼,一片赤金当即刺入他的眼中,直直落入他的心畔——那是毫无防备的,第二支晚来的冷箭,无可抵抗。
那样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顿时挤满了胸口,连给恨意的一寸地方都没有,眼角忽而涩得发疼,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心里却早已将那个名字嘶吼到铭刻——
竞日孤鸣啊,竞日孤鸣。
4.
该说是竞日孤鸣,但又怎可能是他?
且不说竞日孤鸣早就在当初趁着夜色蹒跚离去,便是真的相遇,也不该是这个模样——
这分明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棕栗色的头发高高竖起成方便活动的简单发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透明澄澈,望见自己的时候唇畔便咧开一个友好的微笑。
月色肆无忌惮地从森林的缝隙之中倾泻而下,毫无保留地落在这个人的身上,映照着他那双带着淡淡勒痕的手,他将座下尚且有些顽皮的马拉了拉,冲着自己伸出了手。
苍狼下意识地便将手伸了过去,当即便触到一片柔软而温热的掌心,那人忽而哈地笑了一声便握了紧,苍狼默默无言只是任由他牵着——比自己的手掌还要小的那双手。
在他的记忆之中,他的祖王叔,那个竞日孤鸣总是孱弱的,高贵的,优雅的,仪态举止都仿佛早就计算过度量,无人可以挑剔,连宫内教礼仪的老师都对他尊敬三分,而这样的一个人,就这样穿了身短衣长裤,踏着革靴出现在自己面前,没有记忆中收拾齐整的精致发型,那随意扎起的长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之上。
这个人叫苍狼熟悉得陌生。
“你是迷路了吗?”
唯一能辨认的,只有和记忆之中相似的精致长相以及那双含情的双眸,那琥珀色的凤眼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光华,如一汪最甘冽的泉眼。
秋风拂过脸颊,带去温热的酒意。苍狼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失去了光华,仿佛天地之间只余下了这一个人。
他就这么看着那人跳下了马,冲着自己开口道:“我叫竞日孤鸣,你是何人?”
这个祖王叔此时不过是个少年,因而只到他胸口的高度,他微微屈了身子,望着那双眼回答:“苍狼,叫我苍狼就好。”
这是幻觉吗?可他的祖王叔明明没可能再回来了,更不可能是个少年,可掌心的温热却叫一切都如此真实。
“苍狼。”
那人眯着眼睛用自己所熟悉的语调重新唤了这个名字,父王去世,祖王叔下落不明,千雪王叔又常年在外,再没有人喊他这个名字了,再次听到的时候,一时竟让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5.
那人似乎是认准了自己已然迷路的这个事实,直言要带自己出去。
这片树林苍狼其实和王叔一起来过好几次,虽然广袤,然而对他而言却是熟得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可他仍然还是点了点头:“那就拜托祖……你了。”
一时改口还当真不习惯,平日听多了祖王叔喊父王和王叔的名讳不觉奇怪,更别说王叔平时那么多朋友,哪个过来不都是直接叫千雪的?
可作为苗疆辈分最大的北竞王,平日又一向以尊贵的姿态出现,任谁都是老老实实地喊一声竞王爷,一时要直言喊竞日还真有些不适应,最后扯来扯去,还是选择叫对方一声王爷才算了事。
“早知你这么介意,小王便不把姓氏也一并告知你了。”
改了称呼,便连自称也一并改了回来,竞日孤鸣利索地在山洞之中折柴生火,动作熟练得仿佛老手,苍狼赶忙拿过堆在一头的干柴积在自己身旁,当竞日孤鸣再想去拿时才发觉竟只剩了一两根细柴,再一抬头,便瞧见苍狼正埋着头利索得收拾自己的那堆。
火光照亮对面那人的侧脸,初遇之时尚且觉得这少年不过比自己大几岁,看起来却同个小老头一般早熟得厉害,如今细细看来,过来也不过是个孩子,做起事来什么都顾及不到,细细密密的汗珠贴在他的鼻梁之上,浓密的睫毛便打下一片抖动着的浅浅的阴影。
——简直同只小兔子一样乖巧。
竞日孤鸣心下轻巧地笑了两声,索性做了撒手掌柜,任那苍狼自顾自地忙活。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对面人忽然开口,苍狼愣了愣,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喝了点酒……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逛到这里来了。”
这是实话,原本是打算酒后散心的,谁知道却有这般奇遇呢?
他抬眼望了望那人,可竞日孤鸣只是笑着不说话,这时候看起来倒像是他记忆之中那个祖王叔起来了,微微眯着眼睛的模样,任由你望穿秋水也望不见里头在想些什么。
苍狼心念一动,微微颤了颤嘴唇:“那你呢?”
“恩?我?小王的好侄儿有了喜事,虽平日并不对付,可为了小王那还未出生的侄孙,自是要卖个面子的,总不好落了下乘。”
竞日孤鸣一字一句地说着,羽睫微闪,状似不经意,却在苍狼心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这……”
苍狼不由一愣。
竞日孤鸣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往火中又扔了把柴火:“皇家之事说白也不过是些琐碎之事罢了,你很在意?更何况……”
后半句话迟迟未到,苍狼正疑惑,抬眼却看见对方含着笑意的眼角,不由涨红了脸。
“小王还有个小侄儿每日里缠着要一块儿来,可就他那莽撞的模样,父王又怎会允许呢,怕是赶不上时间了。”
越听便越觉得古怪,苍狼终于没忍住出声打断了对方一连串的取笑:“你的父王……”
“恩?自是现今苗王了。”
竞日孤鸣古怪地转过头来看向苍狼,仿佛他问了一个多么古怪的问题一样。
当年的竞日孤鸣九岁失孤,可眼前之人分明是快及冠的少年,这究竟是——
竞日孤鸣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眼底略有光亮起伏,却又迅速被羽睫所掩:“诶呀,小王还当以为你……”
苍狼正在震惊当中没回过神来,便被人看了一脸傻愣的模样,正欲询问什么,他却是掩着嘴角摇头,只道无碍。
木柴随着黑紫色的大氅开合而不断落入火焰之中,不断发出恼人声响,苍狼感觉有点天旋地转的晕眩,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另一个时间的闯入者,所有的一切都显得荒诞无稽。
例如祖苗王仍然在位,从来没有什么篡权夺位,例如下一任苗王将会是天阙孤鸣,希妲则成为了他的妻子,而夙依然是苗疆战神。
这些实在是……
这是他从未想象过,也想象不到的一个世界,如若三十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竞日孤鸣不必小心翼翼地去算计着长大,那么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像现在这个面前的少年这样吗?
可这绝无可能是自己所存在的世界。
6.
跳动的火焰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竞日孤鸣早就收拾了毯子睡在了避风的一角,苍狼就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看那火光晕染过那一片棕色,完全不同的世界,却又颠倒得相似。
于现任苗王苍越孤鸣而言,那北竞王府说不得还更显得像是家一些,这居所中的每一处他都印象深刻,那床锦榻更是不知在上头玩闹过多少回,后来再年长些便时常在塌前服侍祖王叔服药,便是困极了也只敢在边缘的一小处趴一会儿。
可往往等他第二日再醒来时便又睡在祖王叔怀里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拉他上来的。
厚厚的毛皮堆在枕边,他睁眼就能看见祖王叔浅棕色的头发散落在灰灰白白的大氅里头,阳光铺在上面还闪烁着点点金光。
他便这样长久地看着,甚至连一个呼吸也不敢加重,深怕惊扰了这浅眠的人。
他微微蜷了身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近到能闻到竞日孤鸣身上淡淡的檀香夹杂着药草的苦味,那时候他真的以为这样便是永远,他和他的祖王叔。
还有那严厉的父亲,每日里爱惹事的千雪王叔,这样静好的日子——
其实自己偷偷溜去过北竞王的居所好几次,甚至不顾锦榻上薄薄的浅灰,只随意掸了掸便靠在了上头。那木头上似乎都被浸润了那人的药香,而这样的味道从前叫他担忧,现在却叫他难过,他将大衣拉紧许多次,依然感觉冷得发寒。
多少次不过只是想进来看一看,谁料躺下来之后却是舍不得离开了。
那温润的药香和陈旧的气息终于完全困住这个自请入瓮的人。
从这个角度能清楚得看见外头石制的小桌,月光撒在上头却打下更为浓重的阴影,苍狼伸手在石凳上方的空气那里慢慢描摹了几下——就是这个位置。
往年的中秋是竞日孤鸣坐在那里,一杯杯地饮酒,仿佛永远也不会醉,远远对上自己的眼神时,那人会习惯性地浮出一个无害的笑意来,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样柔软,轻巧地唤自己一声——小王的乖苍狼啊。
是否于他而言,这人世间才是一场太过漫长的梦?而那天终于到了该醒来的时候?
7.
待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苍狼急急忙忙地睁开眼,在看见那依然竖着简单发型的竞日孤鸣时愣了一愣,说不清是惊喜还是失望。
那人不知道已经醒来了多久,兀自看着只微微还有星点火光的木炭,唇角带着一丝道不明的笑意。
竞日孤鸣并没有立刻将视线转过来,却像是早就心知自己醒来:“我要出发了,你呢?”
一句话末了才转过头远远地望着他。
之前他一路追着一头流离失所的孤狼许久,结果没抓到狼却是找见了个人,好在清早灌水时又发现了它路过的痕迹。
“对了,这个。”
竞日孤鸣忽然附身捡起了什么往自己这处扔来,苍狼刚刚睡醒,尚且还没有绕过弯来,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片,东西径自便落在了怀里。
是自己昨夜偷偷为那人盖上的大氅。
苍狼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也许更像是一种本能,在自己觉察之前就早已解下外衣替那人仔细掖好,就像他曾经多少次做过的一样。
“你自己收好罢。”
竞日孤鸣的脸在逆光处看得并不分明,苍狼只来得及捉住他眼角浅薄的笑意:“我并不需要。”
这样的目光叫苍狼心头一凛——这一瞬,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忽得就像是和这人重合了一样。
在他脑中所有有关竞日孤鸣的记忆之中,他的祖王叔脸上从来都挂着那样半分的微笑,初时只觉良善,而后才知疯魔。
竞日孤鸣想要什么?
也许,他什么都不想要。
8.
“哈,若非今早看见它的痕迹,我还当你是那头狼成精了呢。”
竞日孤鸣仔细勘察完周围的地形,开始陆续在几处位置埋下了兽夹。
在后头的苍狼听得哑然失笑,可如今对他而言怕是成精也算不了什么怪事了吧,竞日孤鸣还在前头继续调笑道:“如今看来便是成精也不该是那头狼。”
“恩?”
听着这一句,跟在后头的苍狼不由停了脚步疑惑地恩了一声。
竞日孤鸣则转过身来晃了晃手指:“那也该是只小苍兔才对啊~”
苍狼心头一软,下意识那声祖王叔又要喊出口,最后却硬生生被他咽下咽喉,一口口的,那三个字就像是无穷尽的利刃一般时时扎他的心。
“跟好我。”
苍狼静静地跟在那人身后,少年的骨架尚且还有些纤细,却挺得极直,是他料想不到的桀骜姿态,而那样的姿态唯有在当初竞日孤鸣举兵之时他才见过。那人站在高高的位置之上俯视着所有的一切,厚重的大氅衬得他仿佛随时会被那烈烈长风带倒,可他就那样始终笔直得站在那里——北龙腾空破苍穹,天下归心山河动。
待得真龙而临,一切便是等待毁灭的草芥,而他正是那蛰伏了数十年的龙,那瘦弱的身躯之中蕴含的是随时等待长啸于空的力量。
这才是这个人正序的模样。
若非折了他的爪将他困在深潭,他本应受尽宠爱才是,想来不管文韬还是武略都将叫人刮目相看。
刚刚还觉得有些惆怅,下一秒苍狼便眼睁睁看着他那“祖王叔”忽然攀着树枝爬了上去,不时还冲他比个眼色,也叫他一并上去。
有风穿树林而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苍狼当年也是独立猎过狼的人,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凌乱而蹒跚的足迹以及时常嗅到的血的味道,这一切无不意味着这匹孤狼已经穷途末路的现今,竞日孤鸣几日来的追逐耗得它身心俱疲,狼本就是极为聪慧的生物,如今非但不再躲闪,反而直直而来,唯恐已经做好了最后一搏的打算。
往常只见过祖王叔拿着犀角杯亦或者是羊毫笔,还从未见过他使刀的样子,倒是他的千雪王叔一把笑藏刀用得虎虎生风,颇有气势。
两人都不约而同将呼吸声压低了许多,只待孤狼靠近他们的方向,竞日孤鸣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了他的怀里,苍狼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发香——不同于那矜贵清冷的檀木香,也不是那缭绕不断的苦味,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柔和的桂香。
这人是竞日孤鸣,却并不是他的祖王叔。
似是不小心缭乱的呼吸声打在了赤裸的肌肤之上,怀中人身形不由微微一动,投过来一个嗔怪的眼神。
随后却是勾着唇角一笑,比了个手势,回身便轻巧地跃下了枝丫。
那暖意离了自己的怀抱不过一瞬——紧跟着便是那银光乍现,抽刀如月,在竞日孤鸣落地的那刻有狼痛苦的嘶鸣一并响起,骨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在耳畔。
这动作太快,连围观的苍狼在反应过来后也不得不暗暗叫了声好。
那浓郁的腥味终于盖过了那桂香。
巨狼仍在挣扎,那被血色染红的眼睛在了悟最后结局的一瞬张到最大,同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啧。”
咽喉已断竟还能挣扎到这个地步,这是竞日孤鸣都未能够料到的,正打算伸了左臂接下那一咬再补一刀之时,一道紫黑色的身影也一并掠下,单手便将一整只狼首捏碎了。
方才还殊死搏杀的巨狼此时便软绵绵地做了一团挂在苍狼的手上,竞日孤鸣愣了一秒,很快笑开了:“这只算是你的了。”
这是竞日孤鸣连追了好几日的猎物,自己只不过是因为不舍得叫那人受伤,才下来多事了一番而已,又怎好收下这么大个奖励?
见得苍狼连连摆手摇头的模样,竞日孤鸣也只得选择折中——
苍狼就这么见着那人利索地拔出腰间小刀,刀刃翻飞几下,数颗狼牙已经落在手上,随后他又扯了衣结红绳,不过小半刻的时间,一串狼牙项链已经摊开在那人掌心,上头甚至还有些斑驳的血迹未能抹净。
“那你收下这个吧。”他眨了眨眼,抓过苍狼的手将项链塞进了他手心:“本来打算送给我未来的侄孙的。”
先送给你了。
这串项链上似乎还带着野兽未灭的暖意,直从那掌心烫到心头。
苍狼握着那兽牙项链,却感觉像是握住了他的心。
9.
许是有了这么一遭,两人的关系忽而变得更为亲密起来,之前只是当了公式化说说的事便更加丰富起来。
竞日孤鸣的声音是很好听的,这是从小他就知道的事情,多少次那人用着柔软的语调哄他入眠,亦或者是讲着诗词古经,半刻也不会疲倦。
更多时间两人之间默契得没有对话,却仿佛都知晓彼此在想些什么,那是一种从未体验到过的心意相通的喜悦,便连那树林的晦暗都带不去心头的愉悦。
见面总是不对付,可因着希妲不得不假装哥俩好的天阙孤鸣和颢穹孤鸣,既是天阙死侍又为苗疆战神的夙这几天开始收集起各类食补书册,整日里盯完战书盯字典,替那未来的外甥不知外甥女的名字想破了脑袋,还有千雪孤鸣——在竞日孤鸣的口中,这人的名字出场次数最多,一路从他赛马输给自己哭鼻子的事讲到前两天被夫子打手心的事。
每个人都很幸福。
苍狼的手微微握紧,几乎陷入掌心的肉中,最后却又慢慢放开——
在这个没有也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存在的世界之中。
10.
从前自己总是爱跟着王叔一起偷偷出去耍,他的王叔整日里混迹在市井之中最知道时下那些小孩子爱玩的事物,便是被苗王禁了足,在北竞王府的后花园里,这两人也能玩出一朵花来。
从前一个秋日更是带着他在后花园里头挖上了一串知了,被祖王叔发现后他也只需将衣服收拾干净便好,反正受苦受难的总是那“上梁不正”的千雪王叔便是了。
他的王叔要死不活地晒着太阳把蝉一只只又重新放回洞穴里,盖上新土填平,忙得满头大汗,而他则坐在祖王叔的膝头吃着新上供的枇杷。
“那蝉在地下蛰伏数年,只待来年夏日得以化虫。”他听到祖王叔轻声说着什么:“在那黑暗之中等待那么多年,只为短短的几个月罢了。”
真相总是埋在黑暗的土中,谁也看不见,谁也不曾了解。
11.
渐渐的已经可以见到树林的边缘了,天上却开始突兀地下起雪来。
不该是这个时节到来的突兀的大雪,白茫茫得笼罩住一整个世界,纷纷扬扬得截断眼前的道路和视野。
身旁人却似乎并不觉得古怪,仍然牵马缓行,一步一步,耳边就只余下了愈加喧嚣的风声,以及簌簌的落雪声,一重重阴影略过,零星的光点也铺过臂膀,苍狼的脚步却是越加迟缓,连带着竞日孤鸣手中的马都有些不耐。
直到最后一重森林的阴影都褪去,竞日孤鸣突然停下脚步。
“苍狼。”
他又唤了一次那个名字,苍狼回身看向那人,两人之间隔着一层如纱一般的雪雾,那琥珀色的眼睛闪了闪,终于合拢,带着笑意的浅色双唇张了张。
“抱歉,小王只能送到这里。”
苍狼一怔,急忙想要抬手,那人的手却先一步落在了他的脸颊上——冰冷的纤细的手指,如玉似冰的温度撩开他的额发。
“乖苍狼,该回家了。”
他的吻却是热的。
手指一路又留恋到他的脸颊,冰冷而温热,带着鼻尖抹不去的甜腻桂香。
——“你该醒了。”
12.
不知何时门扉被夜风吹开,月华也随之一并闯进了屋内,眼前满是铺天盖地的白,直将霜色铺上台阶,结了锦榻。
手中的酒杯散落在地上,酒香夹杂着风中混杂的桂香满溢了一整个房间,吹到自己的脸上还有些冰凉,仿若那人最后留下的温度。
自己竟落泪了,是……梦里吗?
俯一抬手想要去拭,却恍觉自己掌心不知何时竟握着一串狼牙项链。
这……!
苍狼慌忙拿起那项链反复端详,湿润的眼中燃起火焰,可那希望却随着动作又一点点湮灭——齿尖都已经被磨润,落在掌心冰冰冷冷,又怎会是那个人给他的那一串?
心一寸寸变凉,终于肯回首而望,门扉正对的那张石仍是桌静寂无人,苍狼一时有些恍然,他目送而去的那个隐没入林的赤金身影仿佛仍在眼前,那个位置——
那个秋日抱着他的祖王叔最后却又摇了摇头:“可也许,这几个月才是它们一场绚烂的梦吧。”
不知是说给谁听。
梦该醒觉,只是醒觉又恨这梦太短,这夜太长。
桌上的酒都落了霜露,甜酒入口却是满齿苦涩,越饮越相思,越饮越清醒。
他是竞日孤鸣,他始终是竞日孤鸣。
唯一偏差的是,这不该是属于自己的梦,而那也不是属于自己的人。
人如天上月,可望不可求。
他等不到的是他的归人,而那踏着他的心跳声而来的,亦只是个过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