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小雨

【苍竞】谎

#动物设定注意：狼崽苍×狐狸竞

和行雨一起约好的脑洞嗷~ @行雨。無盡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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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气渐渐转凉，这些日子的清晨，树林的泥土之中已可偶尔得见些许薄霜，山顶上也早下过许多场雪，兽爪偶尔落在那浅浅的银白之上便吱吱作响。

竞日孤鸣甩了甩那蓬松的尾巴，慢慢向前继续行进，巡视着自己洞穴周围的这一块猎食区，狐族与狼群不同，并没有群体捕食的习惯，竞日孤鸣也向来特立独行惯了，凭着自己的手段划得的一块领土更是没有和别人分享的道理。

 

它走走停停就这样踩碎了一路雪霜，即将要入冬了，寒风吹在身上都已经带了凉意，所幸这些日子新的被毛已经长齐，这样的时节小型的啮噬动物也开始为了过冬储量做准备，稍稍大型些的动物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不趁着此时赶紧饱腹一番，到了冬日便要难捱了。

 

竞日孤鸣从来都做好万全的准备，刚刚才饱食过一顿，脑中想着隔壁狼族那里还有多少食物好骗，原处山头的几处山鸡洞穴地点如何，于是脚步便更是轻盈。

 

“呦……呦……”

正当竞日孤鸣巡完一圈打算打道回府之时，背后却传来什么细小而微弱的声响。

 

嗯？像是什么山兔的声音。

 

竞日孤鸣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同狼族的那道领土分界线到底还是极为自然地跃了过去。

 

2.

人都说狐狸狡猾，事实上狼族也不逞多让，只是遇着竞日孤鸣这狐狸老祖宗到底还是得吃点亏的，这狐族与狼族的地盘分界线由来已久，可在竞日孤鸣眼中不过是条虚线罢了。

 

虽然不愁冬日，但若能有什么别样收获，它又怎么会拒绝呢？

 

“呦呦……呜呜……”

竞日孤鸣循着声音慢寻，却是愈来愈觉得不像是什么山兔的声音，那声音尖锐细小，听着还有几分耳熟倒更像是……

 

“诶呀呀，这可真是……”

竞日孤鸣抬爪微微拨开不远处被雪所掩埋的小洞，夹杂着树根还有杂草的薄雪中便显露出黑紫色的皮毛来。

 

是一只小狼崽，不过半大，皮毛倒是已经长齐，许是害怕极了，蜷着身子呜咽个不停。

 

这可真是意外收获。

 

竞日孤鸣有些为难起来——这分明是只连话都还说不利索的小家伙，不能吃还累赘，也不知狼族到底是怎么看管族里的幼崽的，听说这几年狼族家丁不旺，又怎么会落下一只在这里？

 

竞日孤鸣低头将小狼崽身上的白雪舔尽，又仔细地替他收拾了乱糟糟的皮毛，心下心思千结。

狼族同狐族之间互为敌手向来不亲近，何必去管这闲事？说不定不日狼族便找上来了呢？

 

可这山顶寒冷，若不是自己发现也许这小狼崽便要冻死在这里了，过些日子冬日再临，狼族出来狩猎的次数便会更少，到时候也仍是死路一条……

 

那小狼崽在狼族之中不过才待了一些日子，哪里晓得什么敌手猎物？被竞日孤鸣舔了几下之后便认了亲，同从前和父王叔叔撒娇一样摊开软软的肚皮，嗷嗷地甩着细细的小尾巴表达欢喜。

 

看到这一幕竞日孤鸣快笑出声来：这狼族的未来当真没什么威严，连隔壁洞穴的野兔都比它要厉害机敏得多。

 

“诶，你可要早些明白物竞天择的道理才行啊，小家伙。”

竞日孤鸣看了看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紫黑色小狼，到底还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嗷？嗷！”

好容易从雪中钻出，身体也有些回暖，那小狼看见竞日孤鸣要离开，赶紧跑跳出来跟在了后头，亦步亦趋，乖巧得很。

 

竞日孤鸣回身望了望那个步子还踩不准的小狼，皱了皱眉。

“小家伙，我可不是你的家人啊。”

“呜呜~”

小狼却不肯放弃，任凭竞日孤鸣如何快步行走，它总是牢牢得跟在背后不肯松懈。

 

“你可真是……”

知晓狼族从来执着，却不料这性子原来是天生的，不过兔子大小的小崽子也固执到这个地步，竞日孤鸣总算停下脚步认真端详了一番眼前的小狼崽。

 

嗯？这眼睛？

 

竞日孤鸣此时才发觉这狼崽眼睛竟是如苍穹一般澄澈的蓝色。

这正是狼王一脉的象征。

 

啊呀，原来不仅是意外之喜。

 

这时他才泛上了些趣味来——把这小家伙偷偷带回去，还不知狼族要乱成什么样子~

 

“小家伙，你真的要跟我回去？”

竞日孤鸣笑眯眯道，后头的尾巴不自觉甩了甩。

狼崽不疑有诈，只觉得眼前这狐狸是自己救命恩人，皮毛漂亮绮丽，看着便叫人欢喜，赶紧就点了头。

“那可就咬好，别跟丢了。”

 

得到认可，狼崽欢喜得鸣了一声，跟着便咬上了对方垂下的蓬松的大尾巴。

 

一排排的梅花印便在雪地上慢慢散开，一大朵旁边簇着一小朵，细细密密，晕染了一整个冬天。

 

3.

竞日孤鸣第一次知道养小崽子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只是好在它的耐心总是很足够，而这小崽子也实在是听话。

 

刚把小家伙带来的那段日子，本想着记忆中还有好几处田鼠洞可挖，给它吃应是刚刚正好，谁料小家伙围着那刚刚咬死的田鼠转悠了好几圈，呦呦得叫唤着，不知从何下口。

 

这时候竞日孤鸣才知道这小崽子原来还没断奶。

 

狼族也实在太溺爱后代一些了吧？

看着小狼崽饿了好几日，连叫声都有气无力的模样，竞日孤鸣只得将鼠肉咬成肉糜一点点喂给小家伙，好让他早些适应起来，如此循环反复几遍渐渐得饱，小家伙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又倒头睡去。

 

吃了就睡，当真毫无防备。

 

可虽然这般想着，竞日孤鸣还是认命地甩了甩尾巴将狼崽盖住，随后看了看只剩了一小点残渣的鼠肉，一股脑地便吞咽了下去，也蜷起身子入眠。

 

睡至半夜竞日孤鸣忽然觉得有什么湿漉漉的事物蹭到了皮毛上，不由心生疑惑：自己的洞穴位置挑的极好，稻草也清爽干净，睡起来极为舒适，可从来不记得是这般狭小潮湿……

好容易醒转过来，睁眼便看见在自己腹前拱来拱去的紫黑色毛团，竞日孤鸣不由失笑，毛团吐着鲜红的小舌头似乎无意识得舔舐着什么，竞日孤鸣不免有些头大——自己可怎么都产不出奶来啊。

 

4.

这几日竞日孤鸣已经陆续听到风声，狼王独子苍越孤鸣失踪，狼族为了寻王子可谓是发动了上上下下全部人手，每日每夜总能听到不少狼鸣亦或者是见到雪地上的踪迹。

 

但这可怜的小王子不是落在别人手里，可是落在竞日孤鸣的手上啊。

 

想到这里，竞日孤鸣已经讽刺地笑开了，一切如自己所料地发展着，当真是有意思，幸好当初自己心血来潮干了这一遭。

 

看着从前同自己不对付的狼王愁得直掉毛，竞日孤鸣简直能多睡上半个时辰，睡梦之中它还慢悠悠地盘算着：诶呀，接下去该怎么玩才好呢~

 

要么干脆把这小家伙养废吧，再过几年便是狼崽学习捕猎的重要时机，若是错过了，这无能的小王子回去后便无法服众，也就更别说继承狼王之位了……

 

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有什么轻柔地舔了舔自己的脸颊，竞日孤鸣睁开眼睛便又瞧见那双澄澈如碧的双眸。

“祖叔叔，该醒了，到时间啦！”

“哈。”

竞日孤鸣笑了笑，径直闭了眼假意没听到。

 

曾经软软的小毛团如今也抽长了不少，可那初见时候的不设防与天真却是一点也没变，狼族本该有的凶狠和残忍在他身上一点没见，那双眼睛依然同新雪一样干净。

 

“你答应过苍狼今天一起出去的！”

被唤作苍狼的狼崽甩着尾巴又着急得拱了拱竞日孤鸣。

 

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学叫人的时候本打算唤竞日孤鸣叔叔，谁料对方却笑称自己的辈分比父王还要大上一圈，自己得唤他祖叔叔才成，可这祖叔叔却一点长辈的架子也无，成日里最爱干的便是蜷在洞里睡大觉或是晒晒太阳伸伸懒腰。

 

好容易让祖叔叔答应带着自己一同出行，苍狼又正是顽皮的年纪，自然不肯放弃。

 

“诶呀呀，祖叔叔累啦~还想再睡一会儿呀~”

竞日孤鸣换了个姿势又蜷成了一团，苍狼不依不饶地上了去蹭着对方脖颈便开始撒娇。

“可是祖叔叔都睡了一天了！”

 

瞧着那蓝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和不乐意，竞日孤鸣不由笑出声来：“诶呀，这是哪家的小兔子在生气呢？”

“是苍狼！不是兔子！”

苍狼不大乐意地抗议了一阵，垂首便将竞日孤鸣身上那一身橘色皮毛给蹭了乱。

“哈哈哈，分明就是只小苍兔。”

竞日孤鸣也不恼，只起了身稍稍抖了抖皮毛，又抬了抬尾巴尖，眼神里满是促狭之意。

 

苍狼羞得红了脸：“祖叔叔！已经不用咬尾巴了！苍狼不会跟丢的！”

 

竞日孤鸣又笑了笑，慢悠悠地出了洞口，留下后头的苍狼庆幸紫黑色的皮毛遮掩住了自己的窘迫。

 

5.

苍狼喜欢竞日孤鸣，这仿佛是一种天经地义。

 

他的祖叔叔这样好，喜欢上他难道不是件太简单的事吗？

它的皮毛这样漂亮——自己见过那样多各色的动物，从东瀛过来的拥有如火一般皮毛的赤狐，偶有打扰雪白如梅色的雪狐，只立于杏树最高枝的青凤，还有于阳光之下七彩炫目的蓝孔雀……

只是于它看来，这一切都不如眼前这一抹赤金。

 

红色总叫人觉得太烈太浓，白色却又太过寡淡疏离，这如琥珀化开一样的赤金便刚刚正好，温暖如梧桐之叶，柔和如午后阳光，直直扑进心里，一点不多一点不少，是能将心也一并融化的温度。

 

苍狼行进在落了一地枯叶的树林之中，偶尔从夹缝之中落下的光芒在地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小巧的斑点，小时候自己可没少扑过这个玩。

 

想到这处，苍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而后又惊觉不知竞日孤鸣去了何处，便环首望了望——

 

竞日孤鸣正蹲坐在重重芦苇之中仔细梳理着之前被苍狼舔乱的皮毛，一下一下有条不紊，优雅精致得仿佛是人类口中的王族，偶尔也望过来看顾一下，便直直对上不远处的苍狼。

 

层层叠叠，朦朦胧胧，风景在这赤金周围便都化作苍茫虚无，小小一点便压过那一片蒹葭苍苍。

 

6.

“好了，今日出来这么久，可是满意了？”

竞日孤鸣笑着走了过去，习惯性地便舔了舔苍狼脖颈上的皮毛以示关心。

 

倒也不是它真不爱出来，只是这几年狼族寻储更急，渐渐寻到了这厢来，饶是自己也难以像从前一样游刃有余，估计这一轮又要到下一个冬季才能停，等来年便再往中原那处搬一搬好了，总之这些日子还得避避风头。

 

直到如今，其实竞日孤鸣也不知道自己对待这狼崽是怎样的感觉，若说全然是为了报复狼王吗？

心底下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想要反驳，可它垂了眸假装没有听闻：竞日孤鸣又怎么可能会心软，又怎么可能会有弱点呢？

 

它回眸又望见乖乖待在自己身后小半步的苍狼，那眼底满心的信任和爱慕宛若一根软刺待在了心窝，叫它不敢想也不敢碰。

 

那便别去想也别去碰。

 

还未能细究，耳旁忽然传来鸟类翅膀拍打的声响，一群水鸟宛若受惊一般迅速穿过芦苇丛往另一头逃命般飞去。

 

“苍狼！”

方才沉思太久未察觉到有猛兽靠近，也不知来人为何，竞日孤鸣心下一惊，下意识喊了苍狼的名字。

 

“祖叔叔别怕！”

苍狼几下便来到竞日孤鸣身边，将那一团赤金紧紧摁在身下，自己则警惕得竖耳仔细观察。

 

这姿势实在尴尬，竞日孤鸣从未想过会落入这般境地，往常任凭狼族如何针对自己，猛虎憾牛如何粗蛮，它计谋多端，身形灵巧，还真从未试过被什么摁在身下——这种仿佛被捕捉和猎杀的味道可真是古怪。

 

苍狼不知竞日孤鸣内心的那些思考，只是第一次察觉原来自己已经长成到比祖叔叔还要高大的地步了，心下更是没来由得有种激动和窃喜：已经到了自己能保护祖叔叔的时候了吗？

 

不，还不够。

 

竞日孤鸣的皮毛柔软油滑，它不免趁着这番机会又偷偷蹭了蹭，苍狼暗暗想道：还要再努力一些，再长大一些才行！

 

7.

竞日孤鸣最近心情有些不大好，苍狼却不晓得是为什么，只知道它每日里长久地看着外头总是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小时候总能睡在一起的待遇也被取消了，自己只能偶尔偷偷蹭过去睡，还得假装是无意。

 

其实竞日孤鸣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纠结什么，明明知道苍狼不可能伤它，之前把自己摁住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它的意外……

 

也许问题是在更远之前，它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竞日孤鸣，你心软了。

 

在可能的危险来临之时，自己的第一反应再也不是逃命，却是将苍狼下意识护在身后。

它不是不知道那夜晚头偷偷摸摸蹭过来的是谁，可自己到底还是默许了它这自以为无人知晓的行为——这根本不是它竞日孤鸣。

 

这根软刺到底还是扎到了心里，同命脉并在了一起，而这还全然是自己造孽捡来的后果。

 

若说这是自己造的孽，那……便由自己舍弃吧。

 

8.

久居未出的竞日孤鸣总算结束了它的蜗居状态，笑眯眯地邀请苍狼一同前往山野上去走一走。

“想来温皇后院的那一批新花应当也开了。”

苍狼大喜过望，之前冷冰冰地受了大半日的待遇，如今总算又恢复作从前的模样，心下的石头也终于放了下来。

 

已经有多久没有和祖叔叔一起这般结伴出门了？

苍狼只觉得连那青凤一直硬邦邦的声音都婉转好听起来，后头的尾巴开心得甩了又甩，不时还搭在竞日孤鸣的身上，同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缠到一块儿表示亲昵。

 

竞日孤鸣只是微微笑着，并不拒绝。

 

行了小半里的山路，竞日孤鸣终于停下了脚步，开口：“苍狼可是累了？”

 

“还好。”

苍狼光顾着看身边的祖叔叔了，其实根本没觉察哪里累，但望了望那双琥珀色的双眼，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竞日孤鸣嘀嘀咕咕地念叨了温皇一串什么懒鸟懒筋，每日里呆在山头不下来，到时候定然毁了它的花园好好气气它一类，苍狼也只是含笑听着。

 

“诶……那我先去附近寻口山泉，你在此处好好休息，待我回来如何？”

竞日孤鸣眨了眨眼睛，忽然转了话头，苍狼不觉有他，便又点了点头：“好，夜间露深难免着凉，那我替祖叔叔先备好稻草。”

 

竞日孤鸣笑容微微一僵，到底还是柔柔地应了：“……好。”

 

9.

等一个人的时候，时间总是变得那样漫长。

 

仔细收拾了树穴，铺好了稻草，苍狼甚至还采了些花来装点，却是不知竞日孤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是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附近并无什么猛兽，因而苍狼还是极为放心的，在树穴前头绕了几圈之后，又看了看竞日孤鸣方才离去的方向。

 

……还是再等等吧。

 

从日阳高照到日落黄昏再到夜辰遍布，其实时间并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它流逝的速度。

 

温皇慢悠悠地啄了啄身上亮闪闪的羽毛，笑呵呵地看向面前心神不定的狐狸。

“若是担心，为何不回去？”

 

竞日孤鸣并不正面回答，只道：“你这处最近也已经被划为狼族的巡视地了。”

 

“哈。”

温皇将那流光溢彩的尾巴往后收了收，斜斜地又躺了下来：“方才我的小蝴蝶可是回来报过信，你那小狼现在可还等在那里呢。”

 

竞日孤鸣没有回应，温皇便继续道：“它甚至还小心地收拾了自己的踪迹，诶呀，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蓝孔雀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怎么会觉得它会乖乖跟着狼族走呢？恐怕免不了一番争斗……”

 

知晓这孔雀就是这样唯恐天不乱，专好捉人软处的性格，竞日孤鸣却还是感到有些不安起来：自己只教过它最基本的技能，掩盖踪迹的作法恐怕也全是它自己偷偷学的，若是碰上狼族……

 

“既为同族，又为王储，总不会伤它。”

 

“哈。”温皇笑道：“你信？”

 

10.

等苍狼醒来的时候入眸便是那熟悉的赤金和琥珀的眼睛，尾巴便又开始快速地甩了起来。

“祖叔叔，你来啦！”

 

这样真切的欢欣叫竞日孤鸣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它只是直直地看着那双蔚蓝的眼睛，心越陷越沉，越沉越深。

这样的天真宛若易碎的玻璃，干净透彻，却在自己心里扎得生疼，明明是自己布的局，为何将自己绕了进去？

 

是不是其实还该庆幸，原来自己并不全是无情——

 

“苍狼，我要同你说一件事。”

 

11.

如今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像是掉了个个一般，只不过从前苍狼总是爱黏过来，因而总还是一派融合的模样，而当苍狼也选择缄口不言，即便暖阳仍然留恋洞穴，却是冷得叫人难言。

 

竞日孤鸣并不是擅长安慰讨好的人，苍狼心情如何同自己本来也就毫无关系，可虽然这么想着，目光却总在不经意之间落到那黑紫色的身影上。

 

纵然同从前常见的那些狼族尚且有些差距，但已经能看得出成年时候该有的威风的架势来了。

 

从前不过那么大，还会在自己肚子那里蹭来蹭去要奶喝，饿极了也不会大哭，只会蜷起来呜咽，它实在是很乖巧的孩子，乖巧到叫人心疼——

 

竞日孤鸣看了看忽然被甩在自己面前的山兔，身后因思考而微微摆动的尾巴不由顿住。

 

这是……

 

还未开口询问，竞日孤鸣抬眸已经对上了那双深蓝的狼眸。

“我会捕猎的，我还能抓更多……这些，全给你！”

若说曾经竞日孤鸣记忆之中那双眼睛是蓝天碧洗，那如今便是氤氲着风暴的夜辰，仿佛有惊雷随时等待从心中炸开。

 

“我不吃也没有关系，祖叔叔……”

苍狼将身子埋得很低，宛若幼崽时候乞求爱恋的模样：“你别丢下我，别不要我。”

 

我不是不要你。

这一句话却是卡在竞日孤鸣的喉咙里怎样都说不出来，心口那根刺狠狠地扎入命脉之中，捣得它顿顿发疼。

 

从来都是伶牙俐齿的竞日孤鸣竟也有一日会被逼得哑口无言：苍狼啊，我只是……

 

“……你上一次便想丢掉我，不是吗？”

苍狼的声音很低很轻，可落在竞日孤鸣的耳中却宛若晴天霹雳——原来它一直都知道。

 

“当年母亲厌弃我，将我带出狼族扔在了雪地之中，宁死也不愿再回族群，现在连你也要把我丢下吗？”

那些谨小慎微，悉心讨好几乎是深埋在血液之中的习惯，苍狼最熟悉那深埋在眼中的隐瞒和假意的讨好，那一日的母后也是那样，第一次柔声细语，第一次对它微笑，替它舔舐整理身上的细毛，它知道，它早就知道。

 

天下间在乎的人那样少，它愿意俯首卖巧，可为何每一个人却总不能一样爱自己？

 

苍狼是真的不明白。

 

从前那样期盼长大，可原来长大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情吗？

如若长大便意味着要同竞日孤鸣别离，那它是否可以选择食言？

 

许久，竞日孤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只是回家，苍狼，这不是永别。”

 

琥珀对上湖蓝，如大地与苍穹于天际汇成一线，竞日孤鸣并不敢对上苍狼的眼睛，那蓝色底下碎开的那一片波光实在伤人，如雪融花残，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风景。

 

“三日后，狼族会来接你。”

 

12.

苍狼，乖乖睡一觉，母后很快就回来了。

很快吗？

……嗯，很快。

 

谎言并不会因为它的温柔而变质，不过是换一把软刀子捅罢了。

 

绵绵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早就算准雪期的狼族也在另一头待命，苍狼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背后大雪之中灿烂的那朵灼人的赤金。

 

竞日孤鸣就静静地坐立在雪地之中看着它。

 

苍狼停了步，垂首哑声问了一句：“祖叔叔，这不是永别对吗？”

竞日孤鸣还是噙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当然了，我的乖苍狼。”

 

苍狼抓着雪的爪子紧了又松，到底还是走到了狼群之中，为首的那匹棕红色的成狼呼鸣了一声，群狼便列好队伍恭恭敬敬地立在了回归的王子身边。

 

竞日孤鸣甩了甩尾巴，微微叹了口气，慢慢地转身离开。

 

好啦，这样便结束了，赶紧走吧。

 

方行了几步，背后却忽然传来熟悉的狼嚎，一声接着一声，如泣如诉，竞日孤鸣只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后迅速加快了步伐，愈来愈快，像是一场逃亡。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它几乎用着一种狼狈的姿态窜进了树丛之中，像是这样便能够逃避过那片苍穹，那个自己。

 

13.

“靠北哦，苍狼你做什么啊！”

好容易追上自己的侄子，千雪孤鸣伤脑筋地抖了抖耳朵，可见得苍狼那明显不好的脸色，到底还是收了口——诶呀，小孩子大概还是舍不得吧。

 

回首再寻不见那一朵赤金了，心下空空荡荡，却又好像早就已经料到了，似乎是很痛的，但好像早就已经麻木了。

 

什么再见啊，我早就知道了。

 

“……都是骗我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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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行雨要打我了_(:з」∠)_嘤嘤嘤……